案件告破,走私集团在港的重要节点被拔除,关键证物带钩和大量被盗文物被追回,还意外获取了指向更高层和当年仇家的线索。周正阳对项目组,尤其是沈行昭和乔愉展现出的“特殊能力”和临危不惧表达了深深的谢意。
乔振声的电话打来时,港岛正沉入一片湿漉漉的暮色里。霓虹灯在窗外氤氲开一片模糊的光晕。乔愉盯着那两个字——“爸爸”——指尖悬在接听键上方几秒,最终没有落下。
“谁?”沈行昭的声音从旁边传来。
“……他。”乔愉的声音很轻,她把手机屏幕转向他,那点微光映在她脸上,没什么表情,只有眼睫垂下的阴影显得格外深。此刻清晰地映着乔愉的身影。“说什么了?”
“没接。”乔愉把手机反扣在桌面上,发出一声闷响,“短信。约我……明早十点,半岛咖啡。”
“我陪你去。”沈行昭的声音不高,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。
乔愉几乎是下意识地摇头:“不,我自己……”
“我在外面等你。”他打断她,语气没有丝毫转圜余地,“不会让他看见。”他的目光扫过她微微蜷起的手指,“你一个人,我不放心。”
她沉默下来,算是默许。
半岛咖啡临街的落地窗擦得锃亮,将港岛繁忙的街景框成了一幅流动的画。乔愉选了个靠里的位置,面前一杯拿铁早已没了热气,勺子无意识地在杯中搅动,拉花的奶沫被搅得一片浑浊。十点整,玻璃门被推开,风铃叮当作响。
乔振声走了进来。眼下的乌青浓重,头发似乎也白了几根。他身后跟着一个约莫十二岁的男孩,穿着整洁的英式校服,背着一个大大的书包,脸上带着点怯生生的好奇。
乔振声的目光在咖啡馆里搜寻,很快锁定了乔愉。他脸上挤出一个极其不自然的笑容,快步走过来,带着一种刻意的、想要拉近距离的热络。
“愉愉!等很久了吧?”他的声音带着刻意的轻快,眼神却有些躲闪。他把身后的男孩轻轻推到前面,语气里带着一种急于展示的迫切,“小豪,快,这就是爸爸跟你说的姐姐!快叫姐姐!”
男孩——乔家豪,抬起清澈的眼睛,好奇地打量着乔愉。那双眼睛很大,黑白分明,干净得像未被尘世沾染的山泉。乔愉心头猛地一震。和小时候的自己,此刻的乔振声眉眼之间都有些许相似。
“姐姐?”男孩清脆地喊了一声,带着孩童特有的、不掺一丝杂质的亲近试探。乔愉讷讷的点头。
侍者适时送上了饮品。乔振声要了杯黑咖啡,给儿子点了杯热巧克力。短暂的沉默被杯碟碰撞的轻响打破。乔振声双手捧着滚烫的咖啡杯,指关节用力得发白,仿佛那杯壁是他此刻唯一能抓住的依靠。
“愉愉……”他终于开口,声音干涩沙哑“那天……你姑妈说的……都没错。是我……对不起你。”他不敢看乔愉的眼睛,目光死死盯着杯中深褐色的液体。
“你妈妈……性子是好的,就是太静了,什么都闷在心里。那时候……你总能看到些……我们看不见的东西,对着空气说话,夜里惊醒大哭……”乔振声艰难地吞咽了一下,回忆让他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,“你妈妈害怕,我更……害怕。那种无能为力,恐慌……压得我喘不过气。新的研究机会…对我,当时真的像是一种……解脱。离婚也是必然的”他吐出“解脱”两个字时,声音轻得像叹息,带着浓重的、无法洗刷的愧疚。
“后来我辗转……到了滇南做项目,认识了你文阿姨。”说到现任妻子,他紧绷的肩膀似乎微微松弛了一点,“她开朗阳光,和她在一起,那些压在心口的阴霾好像才慢慢散了。小豪出生的时候……”他的目光终于转向身边安静喝着热巧克力的儿子,眼神瞬间变得柔软无比,带着劫后余生般的巨大喜悦,“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!他让我觉得,生活……终于又有了希望和奔头。”
他絮絮叨叨地说着,说儿子的活泼懂事,说现任妻子的体贴支持,说他在新家庭里找到的安稳与满足。每一个字,都像是在乔愉心上划开一道新的口子,无声地流着血。
“……愉愉,爸爸知道亏欠你太多,太多……”乔振声的声音再次哽咽,“不敢奢求你原谅。只希望……只希望你能给小豪一个机会,让他认识他优秀的姐姐?还有哥哥……”他试探地朝窗外某个方向望了一眼,他身体微微前倾,压低了声音,用一种近乎耳语的音量,突兀地问:“愉愉……你那个男朋友……他知道吗?知道你……能看见那些……东西吗?我听说他也是教授,家庭也很不错,你也能轻松点,找个大师把这个眼睛看好。像你弟弟一样健健康康的,我们一家人过好未来的日子就好了。”
“当啷——!”
乔愉手中的咖啡勺再也握不住,失手掉落在精致的骨瓷碟盘上,原来在他心里,她始终是那个需要被审视、被防备、被贴上“异类”标签的女儿。她的价值早就划好了。
她猛地站起身,椅子腿在地板上刮出尖锐的噪音。周围几桌客人的目光被吸引过来。
“我的能力,”乔愉的声音冷得像冰“知不知道也不重要,既然你没什么事抚养费,按姑妈说的账目结算汇到她账户就行。我会和她确认,至于道歉……我收到了。”她顿了顿,目光扫过乔家豪那张酷似儿时自己的小脸,语气没有任何温度,“认识就不必了。乔先生,保重。”
她抓起放在椅背上的包,转身就走,步伐又快又急,推开玻璃门,港岛潮湿闷热的空气扑面而来,带着喧嚣的市声。她没有回头,径直走向那辆降下车窗的黑色轿车。拉开车门坐进去的瞬间,沈行昭低沉的声音响起:“没事?”
乔愉靠在椅背上,闭上眼,胸口剧烈起伏,只是疲惫地摇了摇头。车子平稳地驶入车流,将半岛咖啡和里面那对凝固的父子身影,远远地抛在了身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