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章 五天以后离开你(1 / 1)

从昨晚顾牧加完班筋疲力尽回来,到今早他凌晨五点出门,他始终没能见到在次客卧休息的慧宁,所以他睡得很不好。

通往次客卧的路,总是被琴管家和章管家带着恰到好处的、无懈可击的恭敬笑容,牢牢地挡住了。

琴管家在征询了慧宁的意见后,改为24小时陪在她身边守着。

今天慧宁依旧睡到十点才起床,吃完药和半个包子后,穿着舒适的及膝居家裙,半倚在沙发上看一本北欧游记。

临近中午的阳光,像融化的金子,慵懒地流淌过巨大的落地窗,在客厅光洁的地板上铺开一片温暖的光毯。

[独行北欧。]

[松恩峡湾如巨人劈开的裂谷,204公里的墨蓝水道蜿蜒于千米绝壁之间,飞瀑从嶙峋黑岩倾泻,化作悬垂的银链。]

[我独立船头,飞瀑水汽轻吻脸颊,游船掠过时惊起盘旋的海鸟,水雾折射虹光轻吻船舷。]

[芬兰千湖之国的晨雾里,我划着独木舟掠过塞马湖的镜面,白桦林浸透秋日的鎏金,惊散一池星斗与倒影。]

......

她整个人沉浸在书中的世界里,神态安详而专注。

客厅里只有书页偶尔翻动的细微声响,如同宁静湖面泛起的涟漪,轻柔地荡漾开去。

琴管家和章管家在餐厅里,静悄悄的用手机共通工作信息。

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十分温馨舒适的安宁。

窗外偶尔传来的几声清脆鸟鸣,更衬得室内一片祥和。

慧宁不吃午餐,吃了药后继续窝在沙发上看那本北欧游记,一看就看到了午后两点多。

[瑞典拉普兰的雪原被极光点燃,绿绸般的极光撕裂穹顶,掠过萨米人的鹿群与覆雪木屋的暖窗。]

[我躺在驯鹿皮上,望着星群流转的夜空,任由冰冷的雪粒在睫毛融化,忽然读懂了:净土终是独行者才能抵达的秘境。]

......

但出乎意料的,从不在白天回家的顾牧,突然回来了。

他姿态优雅地步入客厅,一眼就看到了正在沙发上安静看书的慧宁。

似是不知道他的到来,她头也不抬,翻页的手却停下了,按住眼前的书页,整个人僵在那里,一动不动。

顾牧的目光仅在她身上短暂停留,随即转向了闻声而来的琴管家和章管家。

“琴管家,章管家,”他向两人微微颔首,语气是惯常的发号施令,却少了往日的压迫感。

“现在要辛苦你们去采购一些物品。”

“今晚家里需要办个小型的聚会,详细要求和需要准备的食材清单,我已经让赵助理发到你们的工作邮箱了。”

“品类和数量都比较多,请两位务必仔细挑选。”

他的话语清晰、条理分明,完全是一副吩咐日常事务的平静口吻。

两位管家对视一眼,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。

顾牧此刻的平静,与他今早的阴沉和昨夜的暴怒形成了微妙的反差,反而更让人不安。

但他是男主人,又对他们下达了明确的工作指令明确,他们无法拒绝。

“是,顾总。”章管家率先应道。

“我们这就去采买。”琴管家也欠身回应。

两人又看了慧宁一眼,虽然心下不安,但还是稳步而安静地退了出去。

随着玄关门关上的咔哒声响起,客厅里只剩下慧宁抖着手,又翻过一页的细微声响。

而顾牧脸上那层平静的假面具,亦在此时如同潮水般褪去。

他重新看向慧宁,几步跨到她面前,动作粗暴地一把抽走她手中的书,狠狠摔到了地上。

“废物!一群废物!”

久被压抑的怒火在此时爆发开来,顾牧像一头失控的困兽,在自己的领地里疯狂打砸。

他猛地抓起茶几上的水晶烟灰缸,狠狠砸向光洁的大理石地面。

“哐当——”

然而比水晶砸碎声更响亮的是他的咆哮。

“方案改了又改!”

“预算砍了又砍!”

他咆哮着,开始疯狂地踢踹旁边的单人沙发,昂贵的皮面瞬间凹陷变形。

“他们对技术对市场一窍不通!除了年纪大一点,其他的懂个屁!”

他从慧宁身边走开,在客厅兜着圈,抓起手边能触及的任何东西——花瓶、摆件、杂志——狠狠地摔砸出去,碎片四溅,一片狼藉。

“投了几个臭钱就过来对我指手画脚!”

慧宁依旧安静地端坐在原地,垂着头,十指纤纤,端放在膝盖上,脸上没有任何表情,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塑。

虽然顾牧已经离得她远了些,但他仍在不经意之间,将一个玻璃果盘砸向她脚边,“哗啦——”一下,飞溅的玻璃碎片像冰雹般散开,其中两三片锋利的碎屑,,擦过了她裸露的小腿肚。

白皙的皮肤被划开了两道细长的口子,鲜红的血珠迅速渗出,顺着小腿的弧度缓缓流下,聚在脚边的地板上,有些湿黏的触感从脚底传来。

这让慧宁微微颤抖了一下,但她的表情依旧没有任何变化,甚至没有低头去看那道伤口。

顾牧的咒骂与打砸仍在继续。

他在慧宁面前尽情宣泄着项目推进的艰难、投资方的刁难、团队的无能……这些积压已久的挫败和愤怒。

他大概是隐约察觉到了些什么,这次顾牧的情绪发泄内容,没有再涉及到慧宁本人,以及两人感情。

不知道过了多久,顾牧喘着粗气,终于停手了。

他站在一片狼藉中,一双布满血丝的红眼睛,从满地狼藉移向沙发上那个安静的身影。

他一反常态的没有立刻走开,而是坐到慧宁旁边,张开双臂,紧紧抱住了她,将脸埋进她的颈窝里。

“慧宁,对不起……”他的声音带着哽咽,充满了疲惫和脆弱,“我也不想这样的,但我真的好累,他们都在逼我……我要背负太多的责任和压力,我不知道该怎么宣泄,我真的……太累了……”

慧宁在他抱住的那一刻,有一瞬间的防御式僵硬。

但很快,她就抬起手回抱住他,一手轻轻拍抚着他的后背,另一只手落在他后脑勺上,轻轻地抚摸着。

她的怀抱一如既往的安静而包容。

顾牧连日来紧绷且疲惫的身体,在她的安抚下,慢慢松弛下来。

他像一只终于找到港湾的船,趴在她怀里沉沉睡去。

不知过了多久,顾牧在慧宁怀里悠悠转醒。

他抬起头,眼神还有些迷茫,整个人却是神清气爽的。

他凑上去,在她脸颊上印下一个轻轻的吻。

“我走了。”

他含糊地说了一句,随即站起身,抓起外套,步履匆匆地离开了。

慧宁依旧端坐在沙发,带着温顺的笑,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口。

顾牧离开不久,琴管家和章管家提着大包小包回来了。

刚踏入客厅,眼前的景象让两人瞬间僵在原地,倒吸一口凉气——客厅如同经历了一场风暴的肆虐,到处都是七零八落的尖锐碎片和器具残骸。

章管家立刻放下手中的购物袋,脸色凝重地开始着手清理起客厅的狼藉。

琴管家则强压下心头的震惊,快步绕过地上的碎片,走到沙发前,蹲下身仔细查看慧宁有无受伤,很快发现了她小腿上那两道暗红的划伤和干涸的血痂。

“慧小姐,我帮您处理一下伤口,会有点儿刺痛,忍一下啊。”

琴管家声音轻柔,动作麻利地取来药箱,用消毒棉签小心地清理干净了伤口和血痂,然后涂上药膏,用透气绷带仔细包扎好。

接着,她倒来一杯温水,拿出那瓶应急药,倒出两片放在掌心的纸巾上,托着递到慧宁的面前,柔声劝道:“慧小姐,来,您把这个药吃了,能帮助您稳定情绪。”

慧宁接过水杯,抿了一口,却没有吃药。

她只是用冰凉的、颤抖的手指紧紧抓住琴管家的手腕,声音低哑却异常清晰:“琴姐,我想见潘医生。”

琴管家没有丝毫犹豫,连声应道:“好,好,我们现在就去见潘医生,您先告诉我,潘医生是哪家医院的?”

“为人民服务医院。”慧宁的声音很轻。

“好,好,我知道了。”琴管家轻轻的将她从沙发上扶起来,往衣帽间带去。

“来,我们先去换身出门的衣服,然后就去见潘医生。”

为了不影响顾总交代的聚会,章管家留下来清理客厅,并着手准备聚会所需的相关布置。

琴管家则陪同慧宁前往医院,见潘医生。

换好衣服,走出家门,呼吸到外面微凉的清新空气,慧宁的状态似乎恢复了些许,眼睛也有神起来。

她甚至会主动拿出手机,拨通潘医生的电话,平静地预约了稍后的面诊。

其实今天潘医生轮休不上班,但慧宁是她目前重点关注的诊疗对象。

她接到电话后也没多想,只说了要将面诊地点改到,她投资的一家会员制茶馆,她的专属包厢里。

潘医生晚了一会儿才到,她推开包厢门,看到迎上来的是一位陌生女性时,脸上还带着一丝疑惑。

然而当她环顾一周,看见缩在包厢角落的慧宁时——那个把自己团成一个球、眼神空洞的慧宁——潘医生的表情瞬间凝固了。

明明上次诊疗结束时,慧宁的状态已经出现明显好转,这才过了几天?怎么又变回这副模样了?

她深吸一口气,强行压下翻腾的怒火。

潘医生知道现在不是追究原因的时候,当下最要紧的是先把慧宁安抚好。

她快步走到慧宁身边,先是动作轻柔地将她背后的窗帘拉上,然后找来几条柔软的毛毯,仔细地堆放在慧宁身体周围,构筑起一个温暖、有支撑感的软依靠。

接着,潘医生拿起一张薄毯,轻轻盖在慧宁头上,以她对外界的警戒和应激。

做完这些,潘医生转向那位陌生女性,语气平静的道:“您好,麻烦您跟我来一下,我们商量一下点些什么茶点。”

琴管家弯腰看了看慧宁,确认她无碍,点头跟潘医生走了。

两人出来时都很默契的没关上包厢的门。

潘医生将琴管家引到包厢直线对着的一个大天台,坐下了。

这个位置视野开阔,既能直视包厢内慧宁的动静,又能确保谈话不会被慧宁听见。

琴管家在慧宁换衣服时,已经通过家里的监控回放看到了客厅发生的一切。

此刻,她看着潘医生刚才一系列熟练、体贴又专业的安抚动作,对她的专业度颇感认可。

“您好,我是慧小姐的管家,我姓琴。”琴管家主动伸出手,脸上带着真挚的认可的微笑。

“您好,我是慧小姐的心理医生,姓潘。”潘医生回握了一下,一眼看出她的真诚,也盈盈笑起。

“慧小姐现在的状态很不好,今天发生了什么事?”潘医生紧接着问道,语气很急切。

琴管家言简意赅地,将刚才从监控看到的顾牧情绪暴力宣泄行为描述了一遍。

潘医生越听,眉头锁得越紧,连连叹气。

她千辛万苦、好不容易把人修补得七七八八,顾牧今早闹这一出,立刻又将慧宁砸回那个稀碎的状态。

“琴管家,”潘医生深吸一口气,语气变得异常严肃,“最近这两天,请您务必看护好慧小姐。”

“最好,不要再让她见到顾牧,或者,想办法不要让顾牧见到她。”她顿了顿,加重了语气,“否则……非常容易导致无法挽回的意外。”

琴管家心头猛地一沉,立刻郑重地点头:“好的,潘医生,您放心,我会特别注意。”

“好,我相信你。”潘医生点点头,从椅子上站起来。

“麻烦您先去隔壁茶室稍坐片刻,我回慧宁那边,给她做一下心理疏导。”说完,她转身快步走回包厢,背影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。

琴管家也随之起身,走向隔壁茶室。

点了一壶碧螺春并两样茶点,琴管家拿出手机,指尖在屏幕上悬停片刻,最终还是按下了王律师的号码。

电话在响了两下后,很快就被接通,她语气平稳冷静地,将顾牧那场情绪暴力宣泄行为,原原本本地复述给王律师。

末了,她十分随意地补充了一句:“对了,我听说隔壁市有几位实力相当雄厚的投资人,正四处物色值得投入的新项目,也问到我这边来了。”

常年游走于各个豪门之间,琴管家手中那份不可言说的人脉与资源,深厚得难以估量,但用过一次便少一次。

她素来谨慎,甚少亲自动用这些,更多时候只是巧妙地借力打力,迂回地达成辅助自身工作的目的。

一如她此时轻飘飘向王律师的随口一提。

律师都是人精,能做律师领头羊的王律师更是人精中的人精。

他听懂了琴管家的弦外之音。

结束通话后,他沉吟片刻,还是拨通了顾董事长的私人专线。

电话接通后,背景隐隐传来沉稳的古典乐曲声。

“王律师,有什么事?“顾董事长低沉的声音响起。

王律师深知此事敏感,以极尽简练与谨慎的措辞,转述了琴管家来电的核心信息——主要是顾牧今早的情绪失控行为。

他知道顾董事长喜欢的汇报方式,直接点明了顾牧这种行为,若被赵家知悉,恐怕会引发他们对慧宁联姻的迟疑甚至抵触,进而影响赵顾两家联手推进的诸多新项目。

最后,他顺势提到,隔壁城市恰巧出现了两三个不错的投资人在找新项目,若能引荐给顾牧,可以为他减轻不小的资金压力和精神压力。

王律师没有点明投资人消息,是源于琴管家,只说是自己最近去隔壁城市,处理一桩商业并购案时,偶然得知了这些消息。

电话那头,顾董事长握着听筒,视线落在桌面的文件上,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。

他认真的听着王律师讲完,才慢悠悠的开口道:”年轻人嘛,压力大,脾气急躁了点,正常。”

顾董事长的语气里,带着一种毋庸置疑的权威和平静,“我的儿子,这些小场面还能撑不住?”

“不过,如果那几个投资人老是让他难做,也不大行,晚些我让人去查查他们的底细,顺便敲打一下。”

他的声音透着掌控全局的悠然,“王律师,你多费心盯一盯,有什么不妥及时知会我。辛苦了。”说完,便挂了电话,点内线叫特别助理进来,让他们查那些投资人去了。

琴管家并不知道,王律师在顾董事长面前的这番神操作。

她此时在茶室里接到了章管家的电话。

电话那头,章管家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紧绷和急促,背景音隐约有些嘈杂:“琴姐,顾总带着两位投资人,和五位高管,现在正在家里客厅开着小聚会。”

他的语速很快,透着十足的压力,“他一进门见太太不在客厅,脸色‘唰’一下就黑了。”

章管家喘了口气,声音压得更低,“将客人在客厅安顿好以后,他将我拉到一边,几乎是咬着牙问我慧小姐去哪儿了,那眼神直勾勾的,发着狠。”

琴管家握着手机,目光平静地投向窗外,声音却放得很平缓:“你别怕,慢慢说,你是怎么回复他的?”

章管家赶紧接话:“我赶紧说,慧小姐的脚被碎片划伤了,伤口挺深的,您送她去医院处理了,现在还没回来……”

“顾先生听完后,整个人都僵住了,然后他转身回到客人那里去了,高声笑着,连灌了好几杯酒。”

琴管家静静地听着,脸上没有任何波澜,只是握着手机的指尖微微收紧了些许,让章管家盯好顾牧后,端着茶壶和茶点走向慧宁的茶室。

从下午到晚上,茶室里一直流淌着,潘医生低沉的、稳定的、抚慰人心的言语,那节奏时断时续,如同温柔的潮汐从下午一直绵延至傍晚。

她娴熟地运用专业的放松技巧与情绪疏导策略,尝试熨平慧宁心中那些纠缠叠起的褶皱。

讲到最后,潘医生细致地观察着慧宁面容的细微变化,确认她确实已沉入安宁的松弛状态,才停下安抚的话语,悄然拿过手边的茶杯啜饮了一口。

温润清香的茶液滋润了有些干渴的咽喉,也让她不着痕迹地缓了口气。

恰在此时,章管家传来消息:顾牧的聚会已经散场,他则醉得不省人事,章管家已经将他送回卧室安置妥当。

慧宁睁开眼,提出的第一个要求,却是回去。

尽管经验老到的潘医生与一旁的琴管家皆再三力劝,恳请慧宁哪怕只是暂避一晚,去酒店也好。

慧宁只是安静地、异常固执地摇着头,眼底堆积着深切的倦意和一种令人心揪的、难以理解的坚持。

“我试过很多次了,”她声音虽轻,却字字清晰,“但在外面,我完全睡不着。”

她目光低垂,落在自己相互紧扣的十指上。

“我只有在那栋房子里,才能勉强闭上眼睛。”

这近乎一种生存本能般的依附,带着无尽的无奈与深切的苦涩,是被长久困囿于高墙深院的身心所烙下的、难以挣脱的印记。

因此,纵使千难万难,她还是选择了回去。

潘医生和琴管家对视一眼,只能无奈答应了。

不管怎么样,无论如何都得先让慧宁好好休息,睡眠质量在精神修复中至关重要。

琴管家最终还是开车将慧宁带了回去。

帮着她避开伤口,简单洗漱了下,依旧将她安顿在那间次客卧。

在床头留下一盏橘黄色的、微弱的小夜灯,确认慧宁气息平稳,已然沉入睡眠的深海,琴管家才疲惫地起身,走到一旁的单人沙发边,和衣躺下。

她就那样蜷在沙发里,守着房间里的另一道呼吸,直到窗外天色由浓墨般的深黑,一点一点透出灰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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