潘泽单肩挎着包,发型梳得比代码还工整,新换的白衬衫泛着冷光,牛仔裤和运动鞋擦得能照见人影——原本就周正的五官经这么一拾掇,英气像淬了火的钢,骤然逼出来。
高德地图上,朱雀大街南观 16号的标记像枚不起眼的图钉,实则藏得比保险柜密码还深。都说真正的富豪爱把家安在城乡接壤处,像把钻石嵌在丝绒夹层里,透着股不动声色的矜贵。潘泽扫码开辆共享单车,在迷宫似的街巷里转了几遭,才在密林深处瞅见那扇不起眼的大门——活像从绿绒幕布上裁开的一道缝,里头藏着另一个世界。
门内的独栋别墅稀得像棋盘上的棋子,三层高的建筑矮矮伏在浓荫里,绿化好得能吞没半座城,难怪难找。
面试的 HR踩着高跟鞋过来时,鞋跟敲地的声响像在数拍子。三十五岁上下的年纪,黑框眼镜挡不住眼里的精明,高马尾束得像根绷紧的弦,职业装勾勒出的线条利落得像手术刀。黑色丝袜裹着的长腿,每走一步都带着股不容置疑的气场,活脱脱从财经杂志里走出来的精英模板。
“人力资源部经理,方荣。”她伸手时,指尖带着点凉意。
目光落在潘泽身上时,她眉梢几不可察地挑了下——这男人站在那儿,像株被精心修剪过的白杨,清华的学历烫在简历上,比任何勋章都亮眼,几乎挑不出错处。
方荣收回手,指尖在文件夹边缘顿了顿。资料里那行字,像根细小的刺,扎在完美的表象上。
潘泽站在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上,指尖不自觉地攥紧了洗得发白的衬衫袖口。
他有张足以让星探递名片的脸,剑眉入鬓,鼻梁高挺,清华园七年浸润出的清隽气质,即便是被连日来的焦虑催出几分憔悴,也依旧像幅被雨水打湿却更显风骨的水墨画。可这份出众,在他那堪称魔幻的履历面前,竟成了格外讽刺的注脚。
二十五岁,手握清华大学文凭,却有个更响亮的名号——「行业冥灯」。
入职三月必翻车,从初创小公司到上市集团分公司,二十九家企业前赴后继地栽在他手里。就连互联网巨头赵大洋斥巨资打造的「找狐狸」门户网站,也在他入职几个月后损失了几十亿后不得不把他扫地出门。
此刻他面试的地方,是城中最负盛名的顶流豪宅「玉林华府」。据说这里的业主非富即贵,连门口的石狮子都比别处镀了层金。而他应聘的职位,是这里的保安。
听起来荒诞,可物业偏就有股子较真劲儿——伺候的都是身价九位数往上的主儿,门岗的体面比什么都重要。于是便有了这看似离谱的招聘标准:名牌大学本科起步,形象气质佳,月薪直逼五万。
潘泽咽了口唾沫,抬头望向办公桌后那位女士。
一身剪裁得体的香槟色西装套裙,勾勒出成熟曼妙的曲线,颈间珍珠项链泛着温润的光,衬得她眉眼间的从容笑意愈发像杯醇厚的红酒,抿一口都是岁月沉淀的甘醇。是那种会让年轻男孩自惭形秽,却又忍不住想多看几眼的美熟女。
「潘泽先生,你的过往就业经历我都看过了。」她的声音像浸过温水的丝绸,柔缓却清晰,「是从猎头网站上留意到你的。小胡在电话里应该跟你提过入职条件,还满意吗?」
潘泽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点头,幅度大得像只被撒了米的小鸡。
尊严?地位?那都是霉运没找上门时才敢肖想的奢侈品。如今的他,银行卡余额比脸还干净,能有份月薪几万、只需站站岗登记访客的清闲活计,简直是天上掉馅饼。他方才一路进来,手心就没干过,就怕对方突然翻旧账,或是甩出什么苛刻条款——毕竟「霉运之王」的名声在外,HR圈早把他拉进了永久黑名单。
美熟女被他这副急切模样逗笑了,眼尾漾开的细纹都带着暖意:「潘先生,你的形象气质、学历还有身高,都完全符合我们的要求。没问题的话,现在就可以签合同了。」
潘泽猛地抬头,瞳孔微微收缩。
以往面试,HR们的问题能绕地球三圈,从「你大学时有没有挂过科」到「你母亲的邻居的侄子是做什么的」,刁钻得像是在审犯人。可今天……就这么定了?
他喉结滚了滚,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发紧:「您……您不用再问问其他的?或者再看看简历细节?」
美熟女端起桌上的骨瓷茶杯,指尖轻轻摩挲着杯沿,笑意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:「不用了。」
她抬眼看向潘泽,目光深邃得像藏着片海:「我们对你,已经相当了解了。」
顿了顿,她补充道,语气里带着对工作性质的强调:「毕竟我们服务的,都是些不能出一点纰漏的超高净值人群。」
潘泽望着她唇边那抹意味深长的笑,心里忽然泛起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涟漪。这顺利得过分的录用,竟比以往那些充满刁难的面试,更让他觉得……后背发紧。
方荣将一份烫金封皮的合同推过来,指尖划过纸面时带起细碎的声响:“这是合同,潘先生过目。”
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她手背上投下斑驳光影,腕间细细的铂金链随着动作轻轻晃动,衬得那截肌肤白得像上好的羊脂玉。
“若没异议,签字后明天便可入职。”她的声音依旧是温吞的蜜糖调,却比方才多了几分公事公办的利落。
潘泽连忙接过那方薄薄的文件夹,指尖触到皮质封面的细腻纹理时,心跳莫名漏了半拍。他没去看那些密密麻麻的条款,目光像被磁石吸住般落在薪酬那一栏——倒不是急功近利,实在是过往的霉运让他对“稳定收入”四个字有种近乎偏执的渴求。
底薪两万。
奖金、车补另算。
全勤奖、绩效奖……零零总总加起来,最高竟能摸到四万的边。
再往下看,工作时长八个小时,午休足有一小时,每周还能歇两天。
潘泽捏着合同的指节微微泛白,喉间涌上股热意。这哪里是工作,分明是老天爷递来的金饭碗。他这些年在各个行业跌跌撞撞,何曾遇过这样清闲优渥的差事?
“潘先生?”
方荣的轻唤将他从怔忡中拉回神。他抬眼时正撞进她含笑的眸子,黑框眼镜后的瞳仁像浸在温水里的黑曜石,朦胧水汽中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打量。
潘泽慌忙点头,接过她递来的碳素笔。笔尖划过纸张时发出沙沙轻响,他的名字在签名栏里舒展开来,笔锋间还带着当年练瘦金体的清劲,只是尾端微微发颤,泄露了主人的激动。
“谢谢方经理。”他起身时带起一阵微风,将她发间的栀子花香送进鼻腔,“我明天……”
“早上八点到岗。”方荣打断他,语气轻软却带着不容置喙的认真,“千万不能迟到。”
潘泽刚应下“好”,转身想走时却被她叫住。
“潘先生留步。”
他回头,看见方荣正低头划着手机,耳尖泛起层薄红,声音细若蚊吟:“方便……加个微信吗?”
午后的阳光忽然变得格外灼热。潘泽脸上的血色倏地褪了大半,又在下一秒猛地涌回来,连耳根都烧得滚烫。
他这才敢细细打量她——玲珑有致的身段裹在香槟色套裙里,每一寸曲线都像被上帝精心雕琢过;黑框眼镜挡不住那双水光潋滟的眼,眼尾微微上挑,是天生的媚骨;鼻尖小巧挺翘,唇瓣是自然的粉,说话时会轻轻抿起,露出一点点贝齿。
早已不是青涩少女的模样了。眉宇间的从容,举手投足的韵味,都是被时光细细打磨过的成熟风情。可偏偏她年龄不大,那份羞怯与风情交织在一起,像颗裹着焦糖的酒心糖,甜得人舌尖发麻,又带着点让人微醺的烈。
是他喜欢的那种。
潘泽喉结滚了滚,乖乖掏出手机点开二维码,指尖在屏幕上划动时竟有些不听使唤。
方荣快步走过来,手机镜头对着他的屏幕扫了扫。距离拉近的瞬间,她发间的香气更浓了,混着办公室里的咖啡香,在空气里酿成某种让人心跳失序的因子。
“好了。”她抬眼时睫毛轻轻颤了颤,像只受惊的蝶,“潘先生,哦,潘泽。”
潘泽看着手机屏幕上跳出的好友申请,头重脚轻地应了声“嗯,方姐。”转身离开时,脚步都有些发飘。
走廊里的风带着凉意,却吹不散他脸上的热度。他低头看着那个备注为“方经理”的头像——是朵含苞待放的白玫瑰,像极了她本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