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章 打你怎地(1 / 1)

时值初夏,京郊渡口一片春色盎然。

艳丽蔷薇和石榴花高低错落,点缀在园林蜿蜒道路之间,高大紫薇花树被繁密花串压低了枝叶。

清风徐徐,花瓣飘飞,芳香怡人。

当年,太祖开国不久,便伤重薨逝,唯留下怀有三个月身孕的淑妃。国不可一日无君,太祖临去前留下遗诏,令自己的弟弟即位,是为高祖。

高祖在位期间,减轻赋税,鼓励经济,更举全国之力,经三十年之久,开凿了这条直通南北的京江运河。

如今这条运河不仅承载航运功能,更成为了一道供人游赏的风景。

几名衣香鬓影的歌伎一边赏花,一边心猿意马地望向河边,那里停着一座两层的精美画舫。

“听说那画舫里的公子出手阔绰,”怀抱琵琶的面染羞色,“不知如何才能得他青眼?”

“哪里是什么公子,分明是位姑娘!昨儿个便是唤我上去奏琴,一曲的赏钱可抵得三日的呢。”另一个心怀感念,“那位小姐气质高贵,却不嫌弃我们身份低微,她夸我弹得好,还留我歇凉聊天喝饮子。”

众歌伎听了,都满目期盼。这样的小姐,不比那些臭烘烘的酒色之徒强?

画舫内,阿曲抬着竹帘眺望,转头问:“今日小姐想听什么?不如那个吧,她抱的最大。”

崔谨顺着阿曲所指看过去,竟是个弹箜篌的。

她道:“我们一路游玩过来,又在岸边停驻几日,也够久了,该进城了。”

“今日?太仓促了吧。”阿曲颇有些恋恋不舍,“我早上看了黄历,今日并非吉日。”

崔谨哪里不懂这小丫头贪玩的心思,摇头失笑。

阿曲掏出一个麂皮口袋,从里面取出一对筊杯,然后双手合十捧住,绕香炉转了三圈,举过眉心,叽里咕噜了几句,郑重地掷了出去。

双阴面。

“看,今日上岸,行事定然不顺,”阿曲看向崔谨,堆笑,“不如再吃一日河鲜吧,小姐?”

崔谨望着那两只凸面向上的筊杯,沉吟道:“今日明日后日,哪日都一样,此行不易。”

阿曲撇嘴,一想到上岸就要开始干脏活儿,她实在很不愿。

画舫不远处,一艘印有特殊标志的货船缓缓离开。那是顾国公府的印记,许韵曾教崔谨认得。

“行了,”崔谨安抚地拍拍她的背,“小姐我保证,今日上了岸,也有河鲜吃。”

马车驶入城门,沿着中直的大道缓缓行进着。

两侧店铺鳞次栉比,均是二三层的小楼,个个门头精致,彩旗招摇,写有店名的牌匾在阳光下熠熠生辉。

小二在门前吆喝招揽,路人如织,摩肩接踵。

京都的贵人数不胜数,无人在意这一辆不甚起眼的马车,只偶尔被黑底织金的门挡闪了眼,才看过去。

阿曲仰头嘀咕着那些个金光闪闪的大招牌,心情愉悦,全然忘了掷筊的事了:“小姐,丰乐楼,八仙楼,长庆店……这么多人去,一定很好吃!”

崔谨对那些繁华热闹倒没什么兴趣,她从袖中翻出一块手掌大的小镜,似乎在整理鬓发。

阿曲凑过来,低声在她耳边道:“小姐,有人跟着我们。”

崔谨收了小镜,笑了笑:“我还以为,你只顾着看热闹呢。”

不知这又是何方神圣,或许与那装作艄公的刺客有关?

无论如何,此时此处不是地方,先静观其变吧。

“我们去哪儿?”阿曲这才问。

“当然是,回家。”

崔府,必然要进。但她不能随他们所安排,无声无息地没入。

许韵说过,无论何时,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,谋定而后动,才占先机。

马车缓缓停在崔府门前。崔首辅唯有一位,不会有错。

只见门前阶下洒扫洁净,一边一尊镇宅的石狮在阳光下泛着玉色光泽,石质上乘。新瓦黝黑,灯笼鲜红,正中高悬匾额,御笔亲书“辅弼良佐”四个大字。

此时,中门大开,除了守门的小厮,更有一位衣着体面的嬷嬷等在门前,似乎候着什么人。

“他们怎知小姐今日来?”阿曲奇怪,“知道开中门相迎,还算懂事。”

那门前的嬷嬷正是崔府主家夫人身边的人,姓孙,她也正向马车这边望,心道这也不似那位贵人的车驾呀。

她看见,一个陌生脸孔的小丫头率先跳下车,随即扶下一位柔似新柳的女郎。

那女郎戴着一顶旧帷帽,不见面目,身上衣裳也不似京都时兴的式样,而她身边的小丫头就更不用说了,多大人了还扎俩揪揪,直愣愣地瞪着自己。

毫无礼数的乡巴佬。孙嬷嬷心中给出定位。

孙嬷嬷顿时收了面皮上的笑意,将脸子拉长,质问:“你们两个,干什么的?”

“麻烦你进去通报一声,我们要见崔大人。”阿曲声音洪亮道。

“首辅大人日理万机,岂是你们说见就见的?”孙嬷嬷不耐烦地驱赶,“去去去,莫挡了贵人们的路!”

“咳咳咳……”崔谨轻抚心口,声音虚弱沙哑,“请您帮忙通传一下可好?就说是谨……”

“紧什么紧?我看你们是皮子紧!滚开!”

孙嬷嬷心下着急,若耽误了夫人的事,只怕自己吃不了兜着走。

“你这个人,怎么这样说话?叫你去你就去,能少块儿肉是怎地?”阿曲也没了耐性,相比动嘴,她可更擅动手。

崔谨忙拉住阿曲,咳得喘不过来气:“咳咳咳……不可如此……”

“病秧子,要死呀?死也死远点儿,莫脏污了门前这块宝地儿!”孙嬷嬷一脸嫌弃,“死就给老娘回家死,拉着你全家一起死,别出来惹人晦气!”

女郎似乎被这话气得不轻,一口气快要上不来的模样。那小丫头扶着女郎,怒目圆睁:“你说什么?再说一遍!”

“再说一遍?老娘就是再说上一百遍又如何?”孙嬷嬷不仅把刚刚恶毒的诅咒又反复说了好几遍,更指着她二人一通怒骂,从上八辈子祖宗骂到下八辈子儿孙,简直不堪入耳。

“啪!”

清脆的巴掌声打断了孙嬷嬷滔滔不绝的脏话,她捂着迅速肿起的半边脸颊,惊讶地瞪着阿曲:“你……”

她可是随夫人入崔府的老人了,这几十年,重话都没听到过一句,今日居然挨了一乡野丫头的嘴巴子?

“你你你……你居然敢打我?”孙嬷嬷难以置信。

“啪!”又是一巴掌。

阿曲面无表情:“打了,怎地?”

孙嬷嬷只觉脏腑内一股火气蹿上头顶,什么都顾不上了,她直挺挺躺倒在地,撒泼打滚。

“哎哟喂!打人啦!打崔首辅家的忠仆啦!”

崔府的宅院闹中取静,就置在正街附近的文忠巷内,平日里也不乏百姓经过。见首辅大门前闹将起来,人越来越多,逐渐围拢过来。

围观的百姓见状,也指指点点起来:

“什么人啊,敢到首辅门前来闹事?”

“看这嬷嬷年纪不小,啧啧,这都下得去手。”

“小姐?”阿曲轻轻拉了拉崔谨,接下来怎么办?

孙嬷嬷还在地上滚,拿出她曾经在庄子上那一套,不停拍打着大腿:“打人啦打人啦……打我这可怜的老婆子啦哎哟……”

“啊!”崔谨回捏了阿曲一下,蓦地软倒在地。

“小姐!”阿曲抱住崔谨,大声道,“小姐,你别吓奴呀!这婆子不过是骂你家上八辈祖宗、诅咒你下八辈子孙、让你全家去死而已,做不得真的,你别往心里去……”

路人惊呼:

“天啊,这么恶毒!”

“换我也气晕倒了。”

正一团乱时,忽见一女子排众而出,高声质问:

“这是在闹什么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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