九月的江城被桂花香气浸透时，阮念念拖着行李箱走进了江城舞蹈学院的校门。夏知瑶在隔壁的音乐学院挥着胳膊喊她：“阮念念！周末一起逛吃啊！”
“知道啦！”她笑着挥手回应，心里却有点空落落的。
陆砚铭的工作室上周正式开业了，她去了现场，看着他在台上剪彩、跳舞，被粉丝和媒体围在中间，耀眼得像颗真正的星星。她没敢上前打扰，只在角落里放了束向日葵，附上便签：“祝星芒万丈。”
后来他发消息问：“是你送的向日葵吗？”她回了个笑脸，没承认也没否认。
大学的课程比想象中更紧凑，每天的基训课压得人腿软，压腿时的惨叫声能从排练室传到走廊。阮念念的身体柔韧性不算好，每次被老师按在把杆上拉伸，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，却咬着牙不吭声——就像陆砚铭说的，难才有意思。
同宿舍的小夏是个自来熟的重庆姑娘，第一天就拖着她去参加舞蹈社团的纳新：“念念，你看那个学长！沈砚书！咱们学校的舞蹈大神，拿过全国比赛金奖呢！”
阮念念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，排练室中央有个穿黑色练功服的男生，正在指导社员跳现代舞。他的动作舒展流畅，讲解时语气温和，阳光落在他挺直的鼻梁上，确实像小夏说的“大神”。
“走，去报名！”小夏拉着她往报名处跑，“听说沈学长要排一支新舞，缺个女搭档呢！”
阮念念被硬推到报名桌前，填信息时，笔尖在“特长”那一栏顿了顿，写下“自学过街舞”。
晚上回宿舍，她翻出手机里存的练习视频——是上周基训课学的古典舞片段，她总觉得转体时重心不稳。犹豫了五分钟，还是发给了陆砚铭，附言：“帮我看看哪里错了？”
他回得很快，是条语音：“刚下课？看你动作有点僵，转体时要先沉胯，把重心放在前脚掌，像这样……”接着发来一段他自己的示范视频，穿着练功服在“星芒”的大教室里，特意放慢了转体的动作，胯部下沉的角度清晰可见。
“看懂了吗？”他又发来一条语音，背景里有音乐声，“我在带课，晚点再跟你说细节。”
“看懂了，谢谢。”阮念念回了消息，点开视频反复看，跟着他的动作在宿舍地板上练习，小夏凑过来看了一眼，啧啧称奇：“你这老师够负责啊，还特意拍视频。”
“是朋友。”阮念念嘴上纠正，心里却甜丝丝的。
从那天起，她成了陆砚铭的“专属提问机”——基训课的动作、编舞的灵感、甚至是社团活动的策划，都喜欢找他聊。陆砚铭总能给出精准的建议，有时是语音，有时是手写的笔记照片，偶尔忙到深夜，也会回一句“明天一早教你”。
十月中旬，舞蹈社团要和话剧社合作排一支音乐剧，沈砚书作为舞蹈指导，经常找阮念念讨论动作设计。
“这里的旋转可以再快半拍，配合台词的节奏。”沈砚书拿着剧本，在排练室的镜子前给她示范，“你试试？”
阮念念跟着练了两遍，还是找不到感觉，有点着急地抓了抓头发。
“别急，”沈砚书递给她一瓶水，笑了笑，“你基础不错，就是太紧张了。放松点，想象自己在跳喜欢的舞。”
提到“喜欢的舞”，阮念念的脑海里突然闪过陆砚铭跳《玻璃罐里的光》的样子，嘴角不自觉地松了松。再试时，转体的动作果然流畅了许多。
“对，就是这样。”沈砚书赞许地点头，“晚上有空吗？想再细化下结尾的动作。”
阮念念拿出手机想看看日程，却先收到了陆砚铭的消息：“今晚有空吗？‘星芒’来了个跳爵士的老师，想让你过来看看，对你编舞有帮助。”
她心里咯噔一下，看着镜子里沈砚书温和的笑脸，又想起陆砚铭期待的语气，指尖在屏幕上犹豫了很久。
“怎么了？”沈砚书察觉到她的迟疑。
“没什么，”阮念念抬起头，“今晚可以，七点在排练室见？”
回完沈砚书，她给陆砚铭发了条消息：“抱歉，社团有事先不去了，下次吧。”
陆砚铭回了个“好”，没有追问原因。
那天晚上排练结束，沈砚书送她回宿舍，路过操场时，碰见几个社团的同学在拍合照，喊着“沈学长，阮念念，过来一起拍！”
两人站在一起，沈砚书比了个剪刀手，阮念念笑得有点拘谨。照片发在社团群里，小夏立刻私戳她：“郎才女貌啊姐妹！沈学长看你的眼神不对劲！”
阮念念没回，退出群聊时，看见陆砚铭的朋友圈更新了——是张“星芒”的大合照，他站在中间，身边站着个穿红色练功服的女生，笑靥如花，配文：“感谢林悦老师的指导，爵士课超受欢迎！”
那个叫林悦的女生，阮念念有点印象，之前在陆砚铭的直播里见过，是个小有名气的爵士舞者，经常来“星芒”交流。照片里的她，正微微侧头看着陆砚铭，眼神里的欣赏毫不掩饰。
群里有人在起哄：“铭哥和悦姐好配！”陆砚铭回了个捂脸的表情，没否认。
阮念念的手指在屏幕上停了很久，突然觉得有点闷，把手机塞回口袋，快步往宿舍走。秋风吹起她的头发，有点凉，像心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。
接下来的几天，她没主动给陆砚铭发消息。他发来的“基训课重点”“编舞小技巧”，她也只回个“谢谢”，简短得像在敷衍。
陆砚铭似乎察觉到了什么，周五晚上发来消息：“怎么了？最近不开心？”
阮念念看着屏幕，手指悬在键盘上，心里像有个小恶魔在尖叫——你是不是对所有人都这么好？你和林悦到底是什么关系？你有没有哪怕一点点……喜欢我？
可敲出来的字却是：“没有，就是有点累。”
“我明天去你们学校附近办事，一起吃个饭？”他发来一个笑脸，“请你吃上次说的那家网红火锅。”
阮念念的心跳漏了一拍，拒绝的话到了嘴边，却变成了“好”。
周六中午，陆砚铭准时出现在学校门口，穿着简单的牛仔外套，手里拿着杯奶茶：“听说你们学校的珍珠奶茶很有名，买了杯三分糖的，不知道合不合你口味。”
是她喜欢的甜度。阮念念接过来，指尖碰到他的指腹，像被细针轻轻扎了一下，慌忙收了手。
“去吃火锅吧，不远，走路十分钟。”陆砚铭转身往街角走，脚步轻快得像带着风。
阮念念跟在他身后，看着他的背影在人群里晃动。牛仔外套的衣角被风吹起来，露出里面白色T恤上印的“星芒”logo——是她上次随口说“要是有周边就好了”，没想到他真的做了。
火锅店里人很多，热气腾腾的红油锅底咕嘟冒泡，把邻桌的谈笑声都蒸得发黏。陆砚铭熟门熟路地调了两碗蘸料，推给她一碗：“加了香菜，哦不对……”他突然停住，挠了挠头，“忘了你不吃，我再去换一碗。”
“不用了。”阮念念拉住他的手腕，指尖触到他温热的皮肤，又猛地松开，“偶尔吃点也行。”
陆砚铭的眼睛亮了亮，坐回座位时，嘴角忍不住往上扬。
毛肚刚涮好，他就夹了一筷子放进她碗里：“七上八下，刚刚好。”又把虾滑推到她面前，“你上次说爱吃这个，多煮点。”
他记得她所有随口提过的小事，却从没说过一句暧昧的话。
阮念念低头吃着毛肚，辣意从舌尖窜上来，呛得她眼眶发红。邻桌的情侣在互相喂虾滑，男生笑着擦掉女生嘴角的酱汁，亲昵得像一幅画。
“你和林悦……很熟吗？”她突然开口，声音被火锅的热气蒸得有点闷。
陆砚铭夹菜的手顿了顿，抬眼看她：“还行，她是我以前比赛认识的朋友，来帮忙带几节课。怎么了？”
“没什么，”阮念念扒拉着碗里的米饭，“看你们合照挺般配的。”话一出口就后悔了，酸溜溜的，像个没长大的小孩。
陆砚铭的眼睛突然眯了起来，像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，嘴角噙着笑：“你吃醋了？”
“谁吃醋了！”阮念念猛地抬头，脸颊烫得能煎鸡蛋，“我就是……随便问问。”
“哦——随便问问啊。”他拖长了调子，夹了块肥牛放进她碗里，语气忽然变得认真，“我和她就是朋友，纯哥们那种。她有男朋友，在国外学指挥的。”
阮念念的心跳慢了半拍，有点惊讶，又有点偷偷摸摸的开心：“哦。”
“那你呢？”陆砚铭往前凑了凑，热气在他睫毛上凝成小水珠，“社团那个沈学长，好像对你挺照顾的？”
提到沈砚书，阮念念心里的那点别扭突然又冒了出来：“他是学长，指导我排练而已。”
“只是指导？”陆砚铭的语气里，竟然也带了点她刚才的酸劲儿，“我看你们合照笑得挺开心的。”
阮念念愣住了，抬头撞进他的眼睛里。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，此刻像盛着揉碎的星光，亮得惊人，里面清清楚楚地映着她的影子。
空气突然安静下来，只有火锅沸腾的咕嘟声，和彼此越来越清晰的心跳。
“陆砚铭，”阮念念的手指攥紧了筷子，声音轻得像羽毛，“你到底……把我当什么？”
陆砚铭看着她，半天没说话。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，在他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斑，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，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。
“想把你当……很重要的人。”他的声音有点哑，“从你第一次连麦说‘考砸了’开始，从你说‘想试试跳舞’开始，从你在雪地里哭着说‘撑不住了’开始……”
他没说“喜欢”，可每个字都像带着钩子，把阮念念的心勾得轻轻发颤。
“可是你总对我忽冷忽热，”阮念念的眼泪突然掉了下来，砸在碗沿上，“直播里对我好，现实里又忙着你的工作室，我以为……我以为我对你来说，和其他粉丝没什么不一样。”
“不一样。”陆砚铭伸手想擦她的眼泪，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去，指尖在桌布上攥出褶皱，“我怕太主动会吓到你，怕你觉得我……”他顿了顿，像是在找合适的词，“怕你觉得我只是个网上的陌生人。”
原来不是只有她一个人在小心翼翼。
阮念念吸了吸鼻子，眼泪却掉得更凶了。她想起那些深夜的练习视频，那些精准的建议，那些藏在细节里的在意，原来都不是错觉。
“那你以后……能不能只对我一个人好？”她带着哭腔，像在撒娇，又像在确认。
陆砚铭看着她，突然笑了，虎牙在阳光下闪着光，和第一次连麦时的样子重合：“好啊，只对你一个人好。”
窗外的桂花香飘进来，混着火锅的热气，甜得让人发晕。阮念念看着他眼里的自己，突然觉得，那些藏在雾里的心动，终于要露出清晰的形状了。
吃完饭走出火锅店，陆砚铭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，披在她肩上：“晚上凉。”
外套上有淡淡的洗衣液香味，还带着他的体温。阮念念的手指在衣角攥了攥，没拒绝。
两人沿着学校的林荫道慢慢走，谁都没说话，却一点也不觉得尴尬。偶尔肩膀碰到一起，像有电流窜过，彼此都会偷偷笑一下，又慌忙看向别处。
走到宿舍楼下时，陆砚铭停下脚步，从口袋里掏出个小盒子：“给你的，上次说要送惊喜，一直没机会。”
阮念念接过来，打开一看，是枚银色的星星项链，吊坠是个小小的舞者剪影，正踮着脚尖旋转。
“‘星芒’的logo，”他挠了挠头，“我设计的，希望你……像星星一样，一直发光。”
阮念念的眼眶又热了，把项链握在手心，暖暖的：“我很喜欢。”
“那我……能帮你戴上吗？”陆砚铭的声音有点紧张。
阮念念转过身，把头发撩起来。冰凉的项链绕过脖颈，他的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后颈，两人都像被烫到似的抖了一下。
“好了。”他的声音在身后响起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。
阮念念转过身，看见他耳根红得厉害，忍不住笑了：“陆砚铭，你脸红了。”
“才没有。”他别过头，看向远处的篮球场，却忍不住又偷偷瞟她，“那……我先走了，明天给你发消息。”
“嗯。”阮念念点点头，看着他快步走出校门，走到街角时，还回头冲她挥了挥手。
她摸了摸脖子上的项链，吊坠在掌心硌出小小的印子，却一点也不疼。小夏从宿舍楼里探出头，冲她挤眼睛：“啧啧啧，项链都戴上了，快从实招来！”
阮念念笑着跑上楼，心里像揣了只装满蜜糖的小蝴蝶，飞呀飞，甜得快要溢出来了。
回到宿舍，她对着镜子看了又看，项链在灯光下闪着柔和的光。手机在桌上震动了一下，是陆砚铭发来的消息：“项链很好看，像你一样。”
后面跟着个害羞的表情。
阮念念看着屏幕，手指在键盘上敲了很久，最后回了句：“你也是。”
窗外的月光落在书桌上，像撒了层银粉，温柔得不像话。她知道，那些藏在雾里的心动，终于要迎来属于它们的晴天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