热水还没烧开,门外的气息愈发紧绷。休息室里,六人围坐成半圈,神色凝重,像战后刚避过狙击的小队,正寻找下一波风口。
王昭刚回来,低声确认:“他没走。”
乔伊没有回答,反而看向陈树,语气极轻却果断:
“你,今天哪儿也别去。”
全面剖析·谁最可能被废彪识破?
乔伊带着众人进行了一次最严谨、最直接的交叉复盘。
她把一张便利贴贴在墙上,开始写下每个人在“行动中可能暴露身份的场景”:
乔伊
山顶交涉时有化妆伪装,声线变调器,全程使用代号
暴露指数:20%
王昭
协助乔伊谈判,有墨镜、帽子遮挡;贴身作业但未被正面识别
暴露指数:25%
刘小利
扮演助理商人,妆容明显,假发道具使用得当
但出场风格较张扬,可能引起注意
暴露指数:30%
张芳
井下拍照留证,曾喊出“陈树”全名
与矿工接触时间久,面部暴露
暴露指数:40%
马星遥
主要进行引导与搬运工作,尽量躲在暗处,未直接接触打手
暴露指数:15%
陈树
被五名打手围殴,面部虽有伪装但接触距离极近;
行动中曾亮出“学生胸卡”,用于安抚那名带路矿工
胸卡上真实姓名、班级清晰可见;
身上伤痕、面部结构、声音特点……若他们有心人,极易比对
暴露指数:80%
乔伊划出一条横线:“陈树,就是我们现在最大的漏洞。”
陈树原本靠在墙角,听到这里,脸色虽平静,却无声地拉上了拉链,把帽檐压低。
“我不出去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
他没有辩解——这就是陈树,他理性地承认自己“是变量”,所以选择——主动消音。
战术布置·藏锋策略
乔伊:“今天我们再不谨慎一步,就是让昨天的努力白费。”
王昭立即点头:“我爸早上说,那几个人在一楼楼梯那边鬼鬼祟祟走了两趟。”
张芳:“而且我们刚才经过三楼时,那名保镖看我时明显多看了两眼。”
刘小利:“他该不是认出来我吧?”
张芳:“你?那张脸能认出个啥来?我说的是我。”
马星遥看向陈树:“今天我们去外面的一切行动,都由我们五人执行。你就留在这儿。”
乔伊补充:
“而且——手机不要连网,不要开门,任何人来都别应声,连乔磊也不行。”
陈树笑了笑:“你们放心,我又不是中学生叛逆期。”
乔伊在陈树面前,亲手锁上休息室的内门,递给他一把备用钥匙:
“这是我们现在最安全的地方,你就在这里——当我们的后方阵地。”
陈树接过钥匙,点了点头。
马星遥开门前,又回头看他一眼:“你撑得住吗?”
陈树没说话,只是举起一杯冲好的板蓝根,一饮而尽,然后淡淡一笑:
“快去,不然你那点‘学术救人’的桥段就晚了。”
众人都笑了。
不是放松,是——信任。
落地窗洒进刺眼阳光,但室内的气氛却冷得如同冷库。
王江海坐在办公室那张雕花桃木桌后,双手交握,眉头紧锁。对面站着的废彪,面色阴冷,衣角还有山顶留下的尘土,眼下浮肿未退,嘴角仍带着几道青紫。
他却毫不避讳,大马金刀地站着,一脚踩着老板椅前的地毯,手指戳着桌面:
“老王啊,前几天你的人刚‘跑出来’,我那地方立马被一窝端了。你倒是说说——这事儿,跟你有没有关系?”
王江海眯起眼睛,眉梢一挑:
“彪子,你来我地盘说这话,得讲个顺序——我可没参合你那堆事。”
废彪咧嘴一笑,满是烟熏火燎的市井狠劲,他走过去,啪地摁灭一根烟在茶几上:
“你也别装清高。要不是你上头那些人撑腰,我早把桐林商厦改成火锅城了。”
王江海眼皮不抬,只慢悠悠地倒茶:
“你知道我是什么人,不说两面话,也不烧冷锅。咱们是小学同学,我对你算够意思了吧?”
废彪眯眼,“你的小学情,能管几条命?”
他继续抽烟,眼神却落在墙上那张照片——王江海、沈飞、还有他,三人穿着统一的蓝白校服,笑得一脸阳光。
三人过往·一页童年炭火。
他们都出生在铜山镇旧矿区,小时候在同一所小学——铜山矿务第一小学,那时候一共三个班,他们在同一班,从一年级到五年级都是同桌“铁三角”。
王江海是班长,做事稳,话少但点子多,是老师眼中“长大能当干部”的种子。
沈飞是调皮蛋,嘴皮子厉害,什么都能说圆,说错了还圆得回来,是未来“公关局长”的胚子。
废彪,那时候还叫“彪子”,数学倒数、打架第一、抽烟早、泡妞更早,是班里“混世魔王”。
他们仨经常被叫到教导处——但也常在放学后一起去矿区边的烧窑旁,烧红薯、打石头战。那个时代没有社交媒体,有的是泥巴和拳头。
后来初中毕业,王江海考去了市重点,沈飞勉强混上师范,废彪小学一毕业就去拉煤车、跑黑市,早早进社会。
再后来,各奔东西,谁也没想过,有一天会以这样的方式——重新在一张桌前坐下,已经不是朋友,是敌人。
废彪眼神渐冷,缓缓吐出一口烟圈:
“我希望我查到的事实,确实跟你王江海无关。不然你的‘桐林商厦’,也许哪天真会变成‘桐林废墟’。”
王江海眼神一凝,端起茶,轻轻一抿,没有回答。
废彪冷哼了一声,把手里一张早准备好的字条往桌上一扔:
“10万,转我卡。剩下的,我自己去找沈飞要。”
他笑得阴阳怪气:
“老同学升得快啊,一个成了商界龙头,一个成了市局高层,就我还在山沟里捞泥巴。”
他转身,边走边丢下一句:
“下周我要是还活着,再请你们喝酒。”
砰——
门关上,沉寂如水。
王江海坐在椅子里,沉默良久。
他打开抽屉,拿出一个旧相册——那是他们三人小学毕业照的复印件。
照片已经泛黄,背面还有字迹模糊的“毕业快乐”。
“彪子啊……你走上这条路的时候,我们就不可能再坐同一张桌子上喝茶了。”
他轻轻叹了口气,手指轻敲桌面,低声道:
“沈飞该出场了。”
王昭戴着口罩站在半掩的通风门后,额头微出汗,耳边还回响着父亲与废彪刚才在办公室里的对话。
“桐林商厦变成桐林废墟!”
那句威胁,像一根刺钉入她心中。
她用力吸了一口气,悄悄退开几步,跑下楼,手机一边快速发着信息:“速回,别让王江海知道咱们的行动……”
几分钟后,众人重新聚在商厦后楼梯口,阳光透过缝隙照在每个人脸上,却照不散那种将将压住的危机感。
“你爸绝对不能知道我们救矿工的事。”乔伊率先说道。
“知道了也不是坏事吧?”刘小利下意识地问。
王昭立刻反驳,声音低却冷:
“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?他不管你做得对不对,他只在乎‘事情是否有风险’、‘是否影响名声’、‘是否引火烧身’。”
乔伊点头:“他如果现在知道,很可能第一反应就是封口、删证、‘大事化小’。”
陈树拄着墙站好,抿了口水:“最怕的不是他阻止我们,是他妥协。”
“对,”马星遥慢慢接上,“咱们还没等下一步行动,就被‘保护性驱散’了。”
王昭沉声总结:
“所以在该‘点燃爆点’之前,我们必须脱离他的视线。”
张芳忽然开口:“我们可以出去几天,换个地方,远离他们的监控。”
刘小利一拍手:“有道理!这几天一环扣一环,精神要崩了。”
乔伊眼中微光一闪:“你有什么地方推荐?”
张芳像早就准备好了似的,从随身手账本上撕下一页:
“红台山——听说那有一口‘前世井’,井水能照出你的前世样子。”
刘小利笑:“什么神神叨叨的地方,风景区开发出来的噱头吧?”
张芳斜睨他:“不信拉倒,这地方神着呢,是老县志上记载过的奇泉。还有很多地质专家说,那井有磁波异常。”
陈树:“……磁波异常?你不早说!”
乔伊看着地图页面:“这个地理位置……确实远,距铜山约200公里,地形偏僻。”
王昭开口:“**正合适。**而且,我有一个阿姨老家就在那里,可以住农家乐。”
众人迅速达成一致。
乔伊果断总结:
“那就这么定了——明早出发,**红台山集体远离行动,**以‘暑假调研’为由,各自打电话请假。”
乔伊:“王昭联系住宿,张芳准备地图和传说资料,陈树整理仪器设备。”
刘小利:“我订车!我开车!你们负责点歌,哥们带你们飞!”
马星遥低头一笑:“我要准备点别的,红台山地层有些异常,我查了地质图,有些地方像……‘塌陷后的回声区’。”
乔伊看了他一眼:
“说不定,那不是‘前世’,是……‘别的时间层’。”
红台山的“前世井”是一口存在百余年的神秘山泉井,井水如镜,夜色映照时,会显现“非当下影像”。
地质专家推测,此井所在区域地磁异常强烈,与地下某种特殊金属矿脉共振,能干扰脑电波,诱发特定频段记忆“量子回弹”。
于是,几人半夜轮流探井——结果,每人都“看见了另一个自己”。
乔伊看见的不是自己,而是“两个未来自己”。
一个身穿博士袍的物理学家,正站在Ω系统前,脸色冷静、手掌举起;
另一个是一个穿旗袍的中年女人,坐在老戏院后台,擦着眼妆,对镜子轻声说:“命运不过是观众多投了一张票。”
惊人的是:她们都长着和乔伊一样的脸。
乔伊意识到:“我是两个版本的自己——一个是留在Ω系统完成实验的科学者,一个是回不去的‘穿越者’,永远活在别的时间层。”
井水晃动,她听见其中一人说:“你不是来选未来的,是来成为你不会成为的那一个。”
陈树·看见自己坐在“废弃的矿机终端”前,
周围是荒废的控制室,他面前的电脑屏幕闪烁着 LOGO。
墙上倒影着密密麻麻的信号图线,他却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左手腕——那里,是一枚奇怪的装置,和“树一号”极其相似。
那影像里的陈树看着井水,忽然开口:“你现在研究的,不是信号,是失联的人。”
井水泛起回声:“你做设备,是为了找回谁?”
他忽然记起父亲陈正失踪那年,那句最简单的话:“如果有一种机器,能找到回家的路……”
马星遥看到井中显现的是“火星的自己”。
他站在红沙地里,远处是Ω统圆环版的“空间门”。他身后有一群穿着实验服的人,似乎正等待他执行某种决策。
而面前的另一个自己,却是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年人,对着一块地砖默念什么。
忽然,井中的他开口:“我没有真正留在地球,也没有真正离开。”
马星遥意识到:“我是Ω的另一种变量,我的存在……本就是‘人不应存在于此’的例证。”
他记起废矿工人曾对他说过一句话:
“你不像是这里的人。”
原来,不只是玩笑。
张芳·井中映出她在一间平庸的办公室,敲着一份方案。
而她身后墙上,有一张高中奖状,上写:“铜山二中2002届竞赛特等奖:乔伊”
张芳呆住了。
井中的她不再是“第一名”,也不再执念。她翻开手边笔记本,第一页写着:
“人生不是一场争先,而是为自己跑完一段。”
她听见那影像里的自己说:
“你记得你初一那年写下的梦想吗?”
“——‘成为自由的人’。”
王昭她看见的是五十年后的自己,在老年公寓里独自做饭
窗外下着雨,屋里整洁安静,没有人声。她看着冰箱门贴着一张模糊的旧照片,隐约是高中时一群人站在山顶大笑的样子。
镜子里的她,忽然自语:
“不是没人爱你,而是你没去爱。”
王昭背对井水,泪流下来:
“所以未来不是我注定孤独,是我不敢靠近。”
她明白:如果未来不能改,那现在必须选择靠近谁。